“大哥，今天你也要出門嗎？”

柳生大宅的玄關前，柳生千音站在那裏，看著西裝革履的銀發青年換鞋的舉動詫異道。

明明才談完生意沒多久，在家休息了一天又要出去工作。

“公司剛剛打來電話，遇到了點事，我得去看看。”換好皮鞋的青年站直身體，一米八七的個頭配著線條筆直的西裝和不茍言笑的俊臉，讓他原本年輕的面孔多了幾分老成穩重，從出生起就作為古世家繼承人培養的經歷也讓他總是帶著一股讓人見之信服的沈穩氣質。

柳生宗信，23歲，柳生家嫡脈長孫，個性【刀劍銳化】【統籌計算】。

這個家裏他們三兄妹一直都是以大哥馬首是瞻的，父母又是比較寵孩子的類型很少幹涉什麽，所以壓在小輩身上的大山一直都是搞了半輩子一言堂的爺爺柳生宗國。

在柳生千音眼裏，爺爺他指東，全家幾乎就沒有誰能成功擰著往西的，爺爺就是個討厭的大魔王。

而上了大學後的大哥是家裏第一個膽敢反抗爺爺的意志，付諸行動並且還成功了的人，這就讓千音非常崇拜了。

雖然她到現在都沒怎麽弄明白大哥的公司具體是做什麽的，似乎是圍繞著個性方面又搞生物科技又搞人力資源弄得挺覆雜的一個跨界覆合型會社。據說公司剛成立時他大學時代認識的那些名門校友都有參股投資，反正弄到最後就是大哥在社會上無論人脈還是資源都是樣樣不缺，現在利用自己的統籌個性把這個公司經營得非常好。

“千音。”大哥宗信回頭看向妹妹，“我記得你說過一會兒要去熱帶雨林游樂場做取景拍攝吧？我的車剛好也順路經過那裏，要我順帶送你過去麽？”

“可以嗎？”差不多還有半小時也能出發的柳生千音眼睛一亮，連忙翻出自己的手機，“大哥你等下，我打個電話給影攝先生！馬上就來！”

給經濟人去了一個電話讓他不要派車來家裏接人，而是直接在游樂場那邊跟她碰頭之後，千音十分利索地收拾完自己就挎著自己的小包包奔向了大哥。

“媽媽，我們出門嘍！”

“你們倆路上小心！”

和大哥一起坐在汽車的後排，看著司機啟動引擎將沿途的景色一路甩在身後，少女的臉上有點小興奮。今天因為有工作沒法去學校上課，但能和工作後就很少著家的大哥一起出門也是蠻開心的。

“有這麽高興嗎？”腦袋被人輕輕拍了拍，千音回頭就能看到哥哥包容的微笑。

不同於還在上學有些幼稚的二哥，已經是一個中等規模公司社長的大哥非常成熟穩重。

“因為你總是很忙嘛，回來也是和爸爸爺爺他們說公司裏的事，都不怎麽跟我還有二哥聊天的說。”少女撒嬌道。

除開有個霸道專橫的爺爺，柳生千音真沒覺得自己的人生有哪裏不好，家裏父母寵愛，兩個哥哥也很疼她。可以說她能那麽歡快地唱歌，和幸福的家庭脫不開關系。

做大哥的聞言沒有說話，而是從車內配的小冰箱裏拿出了一罐飲料遞了過去。

“謝謝大哥！”千音笑嘻嘻地接過去，開罐就喝了一口，冰涼涼的感覺非常好，過了一會兒她又看了旁邊人一眼，“哥哥，當初高中畢業你都已經拿到資格執照了，為什麽沒聽爺爺的話去繼承家裏或者去開英雄事務所，而是借著上大學的期間去建公司了？”

柳生宗信聽到妹妹的疑惑，臉色並沒有變化，只是將視線掃向了車窗外的風景，半晌後才道：“因為沒有市場。”

“啊？”這個回答讓人一臉懵逼。

“千音，你知道這個世界，不，就算只說這個國家現在有多少人擁有個性嗎？”宗信反問了妹妹一句，也沒等她回答繼續道，“上個時代只存在於影視作品中的超能力如今遍地都是，因為有了個性，這個時代的人們才如此與眾不同。社會上那些只顧著滿足私欲的犯罪分子，以及忙著打擊犯罪和救災的英雄們，都只是對「個性」進行最粗淺的利用罷了。超能力能做到的事還有很多，只是單純用於毀滅和守護、展示它們暴力的一面根本就是浪費潛力。”

因為是個性的時代，最引人註目的職業就是英雄，所以吸引了太多人一窩峰地往裏面鉆，這就造成了社會上總是浮於塵囂的“英雄飽和論”。

做英雄吃著國家飯的人越來越多，明明起初是為了拯救和幫助別人而存在的神聖存在，在職業化後和其他行業一樣也變得競爭激烈起來。

柳生宗信沒興趣繼承家裏思想守舊的劍道館，同樣的，也不打算投身於數量飽和且十分兇險的英雄事業。

“所以大哥你就以個性為切入點，打算另僻市場嗎？”千音聽哥哥那麽說好像有點明白他的意思，全國有八成的人都是有個性的，針對數量這麽龐大的客戶群開設的公司，如果真的能戳中他們的點，確實不愁掙錢。

“差不多是這樣吧。”宗信點點頭，回得模棱兩可，千音知道自己大概只說對了一部分。但也足夠了，畢竟車上除了他們兄妹還有外人在場，也不方便把話題談深，她很自覺地結束了話題。

車子行駛覆得很平穩，不一會兒就到了千音要去的游樂場。

“要我送你進去嗎？”千音剛要下車，宗信問了一句。

“不用了，大哥還是快去公司吧。”她笑著拒絕，自己開門下了車，“我和影攝先生已經約好了在附近碰頭，他會帶我過去和拍攝劇組見面，你就不用操心啦。”

聽到妹妹這麽說，柳生宗信也不強求，點點頭囑咐她小心點，便吩咐司機驅車離開了。

千音這次是為了新專輯主打歌拍攝的MV，裏面需要游樂場的取景，因為這幾年LING的唱片一直賣得很火爆，因此賺了不少的經濟公司也舍得花錢，這次直接包了一座小型游樂場，打算用一整天的時間來拍攝這支MV的劇情。

走到游樂場門口，早有守在那裏工作人員確認了她的身份後很快就給予放行，並且熱情指點了劇組所在的位置。這讓原本還打算等等經濟人的千音改了主意，發了條短信說自己先過去劇組那邊，讓他到了就直接趕過去後，便順著門衛先前指路的方向走了過去。

因為是包場，印象裏總是熱熱鬧鬧的游樂園此時空無一人，只有各種外形繽紛五彩的游樂設施安靜地矗立在原地。千音左看看，是過山車；右看看，是旋轉木馬；忽然就有點小興奮——上了初中以後就再沒來過游樂場了，這次說不定能過過癮。

正悄悄打著小算盤，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了一個無助的小小身影正站在一座空的飲料亭旁邊。

白色的木綿裙子，微卷的及背長發隨意地披散著，小女孩低著頭用力低著自己絞在一起的雙手，這讓她前額發間一只小小的犄角更清晰地露了出來，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僵硬不安想要隨時逃走，卻又強忍著硬呆在原地的矛盾感。

這孩子……

千音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識地就朝小女孩走去。她記得這孩子，是上次遇見英格尼姆和歐爾麥特時，在街邊見到的那個小女孩！

“小妹妹……”

她喊出聲音時，小女孩也發覺了有人過來立刻將頭擡了起來，視線在觸及到千音的身影後，這個孩子全身的不安和陰霾瞬間消散，只留下滿臉的驚喜和開心。

“LING！”小女孩高興地叫出來，剛走出兩步，像是想起什麽時又僵在原地，重新把頭低下去。

“你怎麽了，小妹妹？”確認過眼神，這是自己的粉，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千音趕緊走過去，“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哥哥呢？”

“不……不知道。”小女孩低頭怯怯道，“回過神時就一個人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出現在這裏可以見到LING。

“迷路了麽？”低頭打量這個很羞怯的小粉絲，這孩子的狀態比上次見到時好多了，至少胳膊上沒裹著繃帶，看來傷已經好了，“你還記得你哥哥跟你說過什麽，之後要去哪裏嗎？”

不管她是怎麽偷溜進游樂園的，這麽小的孩子千音可沒打算丟下人離開，怎麽也要找個穩妥的方式處理好才能安心去劇組。

所幸小妹妹還是給了點線索：“他有說……在大門口集合什麽的……”

這是要往原路返回的節奏啊。

心裏這麽想著，千音還是朝小女孩伸出了手：“那我們一起去找你哥哥吧。”

小女孩紅撲著臉蛋將自己的手放在偶像的掌心裏，直到被溫暖的手掌包裹住輕輕牽著向前走，她的表情都還有些夢幻。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山崎……壞理。”

“壞理？片假名是惠理的那個發音嗎？”

“嗯……”

“很好聽的名字喲，而且本人還長得這麽可愛，應該要更自信一點才對啊。”

走在路上，千音見小女孩一直低頭，如果不是握著她的那只小手抓得緊緊，她都差點以為人家是不願意搭理她了，因此一直逗她說話。

“哎呀，突然遇見這麽可愛的小粉絲，我可真是幸運。能被壞理喜歡，我很高興哦。”

“我，我才是！”一直很羞澀的小女孩這時突然擡頭，仰臉看著千音，眼睛瞪得圓圓十分認真，“我最喜歡LING的歌了！能認識LING才是真的太好了，好多次好多次，我都從你的歌裏得到了力量！”

她過分的認真讓千音都有些震動，小女孩卻已經如數家珍的說起了她出道以來的每個專輯裏的歌曲，臉上洋溢著歡喜之色，那一心傾訴的樣子任誰都不忍心打斷。

“我喜歡LING的歌，總是帶著希望的力量，每聽一次都覺得像是得救了一樣。”壞理說到這裏輕輕頓了頓，連步伐都突然停了停，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吶，LING。一個總是在傷害別人的人，也能得到救贖嗎？”

千音楞了楞，仔細想了想後才鄭重回答：“那要看那個人是不是有意要傷害別人，然後有沒有悔過之心和彌補過錯的意思了。畢竟按照法律層面來講，一個犯人如果付出了應有的代價，社會也應該給對方一個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才公平對不對？”

一大一小互相聊著天，游樂園的大門口再次映入眼簾，這次不只是門衛，還有一個黑發的青年正站在門外在找誰的樣子，千音趕緊將小女孩交給家長。

“你妹妹很乖很可愛，千萬別再把她搞丟了。”對這個很冷淡的哥哥有些不滿，她叮囑了對方一句。

眼前的青年有著一張端正的臉，黑色的短發下是一雙狹長漂亮的眼睛，大概也是個不愛笑的人，緊抿的唇角慣性下垂著。聽到千音的埋怨，他客套性地笑了笑：“啊，這次是我疏忽了，以後絕對不會。謝謝你把她帶出來。”

這熟悉的敷衍口氣，還真像她對付爺爺時的慣用姿態。

“請等一下。”眼見他起了去意，再看看跟在哥哥身邊後就開始死氣沈沈的壞理，有些惱的千音還是故意提前堵住了他，多嘴了一句，“壞理看起來很孤單的樣子，有機會要多帶她出來走走啊。你是她的哥哥，該好好呵護她，讓她多笑笑才是。”說到這裏，她從包裏翻出一張CD，又在封面上簽好名字後遞給了小女孩。

壞理接過CD的瞬間，眼睛就亮了：“哇！是LING的《Crystal Voice》的限量版，我一直想要的！”

“送給你了。”千音向她眨眨眼睛，“裏頭有兩首普通版CD沒有錄進去的短歌哦，是很活潑的曲子，壞理一定會喜歡的！”

“謝、謝謝LING！我一定把它當作傳家寶珍藏的！”小女孩緊緊抱著CD，臉都激動地紅了。

千音噗哧一聲：“傳家寶就算了，你能好好珍藏我就滿足了。而且我的歌藝生涯才開始而已，以後還會有更多更好聽的曲子發行的！”

小姑娘抱著CD連連點頭，身上的陰沈都消散了不少。

就在這時，大門前停下了一輛保姆車，從裏面走出了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子和一個美艷時髦的女郎，正是千音的經濟人和化妝師。

“咦？LING，不是說在劇組那邊匯合的嗎？你怎麽還在門口等我們？”

這兩位的出現意味著幫小孩找家長的插曲徹底結束，千音算是第二次見識某個男人又一聲招呼不打直接走人的情況，但已經懶得吐槽了。

“剛剛走掉的人是誰啊？小帥哥長得不錯耶。”化妝師艾莉八卦了一句。

“不認識，一個不稱職的家長罷了。”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的千音回得理直氣壯，有張端正的臉也掩蓋不了那廝討人厭的性格，比爆豪同學還要討厭的那種。

另一邊，青年帶著小女孩走過街角，一直到踏入一條陰暗的巷子後，這才停下了步伐。

“這下子你就滿足了吧？”治崎廻低頭看著壞理，眼神沒有任何溫情，“依照約定，我帶你見過人了，你也要乖乖聽話，不要再總想著亂跑了。”

壞理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抱緊了懷裏的CD，抿著唇默默地點點頭。

一整天，重新被鎖進屋中的壞理都抱著CD殼，然後一遍遍聽著音響裏的歌曲，要說狂熱瘋魔，但她的臉色卻十分恬靜，一點都沒有往常的槁木死灰。一直到深夜，小女孩撐不住倦意才倒在床上呼呼睡著了。治崎走了進來，他先是看了看女孩的狀態，確認不錯之後又將視線掃向了還被她抱在懷裏的CD殼，殼內專輯封面上印著一個眼神清亮的銀發少女，她站在山巔遙望著另一側的高峰，一臉不放棄的堅毅之色。

治崎聽著音響裏的歌，看著封面上的那張臉，有些理解為什麽壞理還有他手下那幫人會對這個偶像這麽喜歡了，封面上的少女就和她本人一樣，無論是歌還是人都洋溢著朝氣和溫暖，會讓人本能地產生向往，特別是她的眼神，他看得出來，那是對生活充滿熱愛充滿夢想，不斷拼搏進取的眼神。

熱愛這種被“個性病毒”感染扭曲的社會？又一個病得不輕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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